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首席记者王昱
一切权利唯有靠自己争取才能得来,哪怕只是一片看似简单的布片。
最近,“散装卫生巾”问题上了国内的热搜。
21.99元就能买片散装卫生巾,还包邮。这样便宜的卫生巾质量怎么保障呢?然而,当有人劝有意购买的女孩慎重下单时,得到的回复却是“我有难处”,这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每个围观这件事的人,提醒人们中国还有大量女性处于卫生巾都用不起的“月经贫困”当中。
人类发明卫生巾也有一百年了,说起来,卫生巾的发明史,本身就是一个特别“难”的过程。今天的人们很难想象,如果不是诸多机缘巧合的风云际会,这个薄薄的布片还要再等很多年。
与大多数发明不同,卫生巾的难点主要不在技术上。世界上最早的一次性卫生巾早在年就由法国厂商发明出来了,这位商人原本觉得这门生意商机无限,在报社上打了不少广告,介绍这种产品,但却始终乏人问津,这家工厂在尝试多次之后,被迫放弃了这种卫生巾的生产。
一种划时代的发明却无人问津,这个匪夷所思的现象在当时是有其道理的。
原因是一次性卫生巾在当时没有“目标受众”——19世纪末欧美妇女的贫富分化,比男性还要严重的多。而女性无论太贫穷或太富有,都无法成为卫生巾的最初用户。
处于上流社会的妇女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平时并不需要进行体力劳动,而且在经期也有较多、也比较卫生的代用品能够应付一下。
与之相反,处于底层的劳动妇女根本用不起一次性卫生巾。
同时代法国巴黎的男性工人们刚刚解决了穿衣卫生的问题,能够在同一季节拥有两套常服轮换交替使用,指望他们在这种条件下舍得为老婆或女儿购买奢侈的一次性卫生巾,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再好的暖男怕也很难做到。
更何况,经济地位不独立的妇女们也羞于向自己的父亲或丈夫要这笔应付月事的花销,在“月经罪恶”等偏见尚且存在的时代,你让她们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归根结底,19世纪的欧美妇女终究还是没有摆脱对男性的依附,这样的身份让她们连使用卫生巾的权利都无法享有。
于是,卫生巾的发明契机就这么被拖了下来,直到年萨拉热窝事件引爆一战。
年美国参战后,一家名叫金佰利·克拉克的绷带生产商觉得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因为他们当时刚好拿到了一种新型止血绷带的专利权,这种止血绷带是用纤维棉通过特殊工艺加工成的,其吸水能力是普通天然棉的5倍多,但造价只有普通天然棉的一半不到。金佰利·克拉克公司很自然地认为这种绷带会随着美国投入战争而需求量激增,因此提前就扩大了生产。
但人算不如天算,当美国大兵真正投入欧洲战场时,一战都快结束了,美国人上场后基本担当“捡漏”的工作,医院里因战伤挂彩的*人还不到得西班牙流感的五分之一,止血绷带出现大量囤积。
不过,金佰利公司却发现,绷带虽然滞销,但每个月却依然有着稀少却稳定的“迷之用量”。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该公司派出专员调查,查了半天才发现,医院里的护士小姐们偷偷拿去应付自己的大姨妈了——这种绷带吸水好,柔韧性强,又廉价,刚好适合用来做卫生巾。
正苦于绷带大量压舱的金佰利公司大受启发,立刻决定转型做卫生巾。年,该公司推出了他们的第一款一次性卫生巾,还给这款新颖产品起了个名字叫“高洁丝”——这个品牌直到今天依然存在。
耐人寻味的是,与折戟沉沙的法国同行不同,“高洁丝”一亮相就一炮而红,卫生巾革命在短时间内席卷美国,并涌向欧洲。究其原因,居然也要“感谢”一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中,由于男人们都上了战场,很多一线工厂不得不大量雇佣女工来维持生产,欧美妇女的经济地位短时间内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在领到属于自己的工资后,妇女们不必再费心向男人解释买卫生巾这笔钱该不该花,处理月经对她们来说又是多么重要——反正是她们自己挣的钱,她们愿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无权指手画脚。
自食其力,一战后崛起的新女性的精神内核。
于是,自有人类以来就一直持续的隐性问题终于有了解决的方法,妇女们不再需要靠棉花、抹布、马粪甚至草木灰来解决自己的月事问题,并默默承担由此带来的高发妇科病和高死亡率的威胁。
卫生巾被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十项发明之一,但单对女性来说,它无疑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谁给妇女送来了卫生巾?表面上看是为产品滞销发愁的金佰利公司,是医院偷拿止血绷带的护士,甚至是萨拉热窝事件中的那一声引爆一战的枪响。
但实际上,卫生巾发明的动力只有一个——一战后新出现的劳动妇女阶层,正是这些自食其力、懂得爱惜自己身体和生活的新女性,促使人类完成了这艰难的一跃。
任何人的权利都唯有靠自己争取才能得来,如果没有一战后崛起的自食其力、不依附于男性的新女性群体和她们那强悍的购买力,即便简单如卫生巾这样的小布片,人类也不知要再拖多久才想得起去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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