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军事集团的军队为了各自的利益进行着殊死搏斗,而战场之外,两大军事集团在外交上的博弈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年,当前方的战事正打得火热时,两大帝国主义军事集团的外交人员却在后方的谈判桌上,叫嚷着要通过和平的方式结束战争。和平真的能这样从天而降吗?从萨拉热窝的枪声响起到年底,交战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守、势均力敌。从各自所占领的地盘的范围来看,同盟国集团尤其是德意志帝国在欧洲大陆摧毁了塞尔维亚和罗马尼亚,获得了大片的土地,其中包括比利时、波兰、波罗的海沿岸和白俄罗斯部分地区。
协约国集团中的英国与德国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不列颠人夺走了德国的许多海外殖民地,同时得到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美索不达米亚。从战略上看,协约国集团虽然从一开始就处在守势,但马恩河战役的胜利使德军6周内打败法国的计划破产,其后的凡尔登战役及索姆河战役更是使战局开始朝着有利于协约国的方向不断发展。尽管如此,到年冬天为止,棋逢对手的协约国和同盟国,谁也没有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优势。这样,一战进入了相持阶段。在前线,新的战场不断开辟;在后方,各交战国的内部也不大太平。一方面,在这场大厮杀里双方付出的军队伤亡代价已近万,无数的城镇村庄惨遭兵燹之祸,满目疮痍。
经济生产遭到严重破坏的各个参战国,均不同程度地出现了物资紧缺、物价猛涨的问题,人们的生活变得愈加困苦。另一方面,两大帝国主义集团都未能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对于哪一方来说,胜利都是遥遥无期的。战争到底要打多久?这个问题开始越来越多地萦绕在人们的心头。厌战的情绪不仅在战壕里不断蔓延,而且还深入参战各国的大后方,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一次次站起来,拿起手中的简陋武器走上街头,意欲向发动战争的统治者争取自己生存的权利。尤其是在帝国主义链条最薄弱的一环俄国,革命矛头直指沙皇的专制统治。在此背景之下,两大交战集团开始在谈判桌上展开了较量,首先出手的是德国。
为了摆脱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德国于年到年间与俄国开始进行私下接触。德国宰相贝特曼霍尔维克先是委托丹麦国王的朋友安德生到彼得格勒作了和谈试探,之后德国又通过俄国皇宫里一女侍官向沙皇尼古拉二世转递了三封信,表示愿意签订和约。不曾想,这一试探正合沙皇的心意。原因在于俄国和盟友英国素来不睦,早在战前双方就曾为争夺波斯和阿富汗闹得不可开交。战争爆发后,英、俄又在地处黄金水道的伊斯坦布尔、达达尼尔海峡、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归属问题上再起争执。英国先是许诺“将按照俄国的利益来进行裁决”,后来却又变卦说“应在俄国的同意下来解决”。
感觉自己被戏耍的沙皇大为不满,于是年2月,亲德派分子斯提尤尔美尔被沙皇任命为大臣会议主席。7月,德国银行家瓦尔堡同俄国国家杜马副主席普罗托波波夫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会面,两人就德俄停战的条件展开了讨论。本来德俄谈判进展得颇为顺利,但在11月,德、奥突然发表了关于建立“独立”波兰国的宣言,实质上要把这块从俄国手里夺得的土地以合法的名义纳入同盟国的统治之下。沙皇为此大为恼火,谈判很快被终止。除了俄国,英国、法国内部也滋长了停战的情绪。年11月,英国保守党领袖、前任外交大臣兰斯敦向政府提交了一个秘密报告,报告认为目前英国经济生产遭受的破坏、人力遭受的损失和财政的危机情况,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能使之得到恢复,因此应该尽快与德国媾和。
另外,法国也发生了被称为“破坏运动”的亲德事件,前总理茹卡约等人反映了与德国银行、煤炭和冶金卡特尔有密切关系的那些工业资本家的情绪,他们认为一战过分地加强了英国的地位,损害了法国的利益。但是居统治地位的法国金融财团主张应该坚持战斗,直到战胜宿敌德国单独媾和的企图流产后,德国并没有就此收手。年12月12日,在德军攻下布列斯特的有利形势下,贝特曼霍尔维克以德、奥、土、保四国名义向协约国、中立国和罗马教皇发出照会,即、、工、所谓的《贝特曼和平宣言》,建议在中立国荷兰首都海牙进行和平谈判。贝特曼霍尔维克一边义正词严地声称“要保证本国人民的生存、荣誉和发展的自由”,“要恢复持久和平”和“结束毫无意义的流血牺牲”一边极力炫耀德国的武力。
但对于已被他们所占领的比利时、塞尔维亚、法国等国的领土,却避而不谈。对于这个和平宣言,贝特曼-霍尔维克表现得极为得意,这在他写给兴登堡的信中表露无遗。他指出,和谈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只要协约国特别是法、俄中的任何一国愿意单独媾和,德国就可以分裂协约国,摆脱两线作战,最后战胜其他国家。若协约国拒绝和谈,德国就可以把战争的罪责推给协约国,从而为“无限制潜艇战”的实施找到借口。出乎贝特曼霍尔维克的意料,和平骗局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虽然英、法内部的主和派强烈要求与德、奥达成协议,但英国首相劳合·乔治、法国总理克列孟梭等主战派压制了停战的声音。法国外交大臣白里安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德国企图分裂协约国。更令贝特曼霍尔维克没有料到的是,美国总统威尔逊横插一脚,使他那“完美”的计划绊了自己一脚。
“和平使者”威尔逊为了利用“欧洲和平的廉价言论来转移‘本国’工人对扩大军备的注意”,声称可以亲赴欧洲“试探一下水的深度,以便所有的中立国和交战国都能知道,是否大家已经在靠近那‘和平’的港口”。他建议各交战国分别列出自己关于媾和条件的清单,并一起对战后和平的维持予以承诺。美国的建议对于德国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德国既不愿放弃它已占领的领土,又担心威尔逊想让德国接受有利于美国的和平。于是,德国于12月26日照会美国:“和平的达成,应当采用参战国之间直接谈判的方法。”德国对威尔逊提议的拒绝让协约国觉得机会已经来临,原本并不支持威尔逊的他们纷纷公开表态,表示支持美国的和平建议。
年1月7日,协约国也抛出了一个和平方案,提出“只要各小国被侵犯的权利与自由未能被保证会得到恢复,它们的民主原则和自由未能被保证会得到承认”,就不可能实现和平。为此,它们要求同盟国退出占领区,并以之作为议和的前提。这份清单包括:奥匈帝国停止压迫其境内的各民族;恢复比利时、塞尔维亚、波兰等国的独立;归还俄国、法国、罗马尼亚的领土;最后同盟国还需赔偿这些国家的损失。毫无疑问,德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显然,协约国的和平方案和贝特曼-霍尔维克的和平宣言一样,其目的都不过是想把战争的罪责推给对方。正如威尔逊总统所说:“不分胜负的和平是没有的。”
由于交战双方都缺乏诚意,和平不可能凭空降临,战争注定还要继续。日德兰海战未能使德国在海上突破英国的封锁,其国内很快出现了工业原料不足、粮食缺乏、补给困难的局面。年3月,德国巴登亲王亲笔写信给尼古拉二世,希望再次谋求单独媾和,以便从东线战场抽调军队镇压革命。但这封信还没来得及交到沙皇手里,俄国二月革命就爆发了。随后,在德皇威廉二世的支持下,德国主战派开始冒险实施“无限制潜艇战”计划。该计划加速了美国倒向协约国阵营的速度,最终美国于年2月3日正式宣布与德国断绝外交关系,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协约国一方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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